徐刚强:追光者站在了光里
作者:记者 刘亚文 来源:中国教师报 日期:2023-05-17

      “夹腿、收腿、翻开、蹬!”每年暑期,浙江省湖州市吴兴区城南实验学校绿荫如盖的梧桐树下,“蒲公英爱心习泳馆”都是欢腾一片,十几个年龄不一的孩子跟着该校体育教师徐刚强在这里学习游泳。连续10年,徐刚强每年暑假免费教新居民子女和困难家庭的学生学游泳。

      城南实验学校是吴兴区唯一一所百分百接纳新居民子女的农村九年一贯制公办学校,学校生源复杂,徐刚强常问自己“作为一名体育老师,能为他们做些什么”。正是在这种追问之下,他在校内开设了定向运动队,在校外免费教学生学习游泳,还组建了吴兴区“刚强志愿者服务队”。2020年9月3日,时任湖州市市长王纲走进学校,询问和听取了志愿服务队的情况,鼓励徐刚强说:“这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继续坚持下去,我为你们点赞!”

      党的十八大以来,国家十分重视体育,将建设体育大国和体育强国作为中国人民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的重要组成部分。徐刚强常对身边人说,“少年强则国强。体育运动不仅能强身健体,还能培养孩子坚强的意志品质。之所以多年坚持教贫困家庭学生学习游泳,则是为了传递爱心。充满爱与责任的教师就是最美教师”——这也是徐刚强心中一个新时代体育教师应具备的修养。


      有情怀,体育老师也能带好班


      成为教师这个愿望像一粒种子,很早就种在了徐刚强心中,他想成为像初中班主任姜晓波那样的老师。

      姜晓波是徐刚强的初中班主任,开学第一天,徐刚强因为没钱交学费不敢去学校报到,姜晓波在家访后给予徐刚强深深的善意和关怀,不仅送去生活用品,还与学校沟通让他每周打扫一次学校垃圾站,一个月酬劳60元,也可以捡柴卖给学校抵学费。让徐刚强印象深刻的是一次劳动实践课锄草,他不小心砸掉了脚趾甲。医生处理伤口时,姜老师一手搂着他一手蒙住他的眼睛。那一刻,他心里暖暖的,因为父母都很少做出这样的亲密举动。

      很多时候,人生轨迹的改变只需要一个契机。对徐刚强来说,姜晓波就是那个转折点,他在姜晓波身上感受到了师者的平凡和伟大,他们能改变一个孩子甚至一个家庭,用徐刚强的话说是“让我看到了希望”。

      因为从小务农,身体素质过硬,徐刚强高中时被吸纳到校田径队。负责田径队训练的体育老师不仅上课、带田径队,还担任两个毕业班的班主任,无论学生成绩还是班级氛围都很好。徐刚强心生羡慕:“体育老师也能把班级带这么好,就当体育老师了!”

      2005年,徐刚强考入湖州师范学院体育学院,他带了2000元去学校报到——这是家里能给他的全部数额。入学之初,徐刚强忙于生计,很少参加班级活动,但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他自卑——一次与同学吃饭,他的破旧二手诺基亚手机掉在地上,同学看了一眼没说话,他却红了脸。

      改变发生在一次与学院领导谈话后,这位老师分享了自己与徐刚强类似的艰苦求学经历,鼓励他多参加班级活动,把重点放在学业上。此后徐刚强竞选成为班长,带领班级在湖州师范学院首届团支部风采大赛中拔得头筹。这次经历鼓舞了徐刚强,他逐渐从自卑走向自信。

      大四时,徐刚强进校实习,一个人带8个初三班级的体育课,虽然辛苦,但每天与学生在一起让他体会到久违的快乐。徐刚强说,“当时就下决心要做一个优秀的体育教师”。

      如今,徐刚强已经当了14年体育教师,无论丰富的教育教学经验,还是曾经遇到一个个感动、影响他的教师,都让他清晰认识到自己的价值:“我首先是一名教师,这就意味着要对学生的成长负责,对他们的未来负责。所以不能将自己的职业生涯固化在体育教学上。”2019年,徐刚强成为副校长并入选“2019年乡村优秀青年教师培养奖励计划”。身份的改变、荣誉的获得,让他更加注重个人的辐射带头作用,“体育教师也要不断拓宽职业半径,改变更多人,进而影响更多学生”。现在吴兴区城南实验学校6名体育教师中有3人成为班主任,1人任年级组长,1人为学校办公室副主任,在教科研和各类教学比赛中表现优异。

      2020年10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全面加强和改进新时代学校体育工作的意见》,部分地方中考体育分值也逐步提高。对体育的重视使体育学科从边缘走向中心,也让体育教师备受关注。对此,徐刚强欣喜不已,但他也有清醒的认识——体育教师不能过度依赖外力来获取职业发展的动力,“我们自己首先要认可职业的价值,这是很重要的”。


      乐研究,“要深挖井,挖10年就有水了”


      去年9月,徐刚强到一所有近6500名学生的集团校学习,在更大的平台,他既紧张又兴奋——可以学习更多东西了。其实,他对学习的渴望与定向运动有关。

      2009年师范毕业后,徐刚强来到道场中学(2014年城南实验学校在道场中学和道场小学基础上建成)任教,通过观察他发现,乡村学校有场地、乡村学生有体力,相对于篮球、排球等需要技巧的运动,定向运动更符合乡村孩子实际,而他正擅长此项。第二年徐刚强就组建了学校定向运动社团,第一期成员3男3女,他利用周末时间带学生到公园训练。这些年,他带队员跑遍了湖州市大大小小20多个公园。

      由于在户外训练,学生中途遇到困难只能自己解决。为此,徐刚强在训练前对学生进行安全教育,传授自救方法。“每次训练学生不怕苦不怕累,不管炎热的夏天还是寒冷的冬天,他们都坚持下来了。”徐刚强告诉记者。如今,这支定向运动队已经发展到每学期有20多名队员,连续5年代表湖州市参加省级比赛,创下了省中学生定向比赛个人第一名的最好成绩。

      在定向运动中,从一个点到另一个点最后到达终点,运动员可以选择适合自己的路径,而选择路径的标准便是身体条件。徐刚强介绍,这种运动思维能影响学生的生涯规划,促使他们在学习生活中更具有规划意识、目标意识,更清楚哪条路适合自己。

      学生李梦婷曾因文化课成绩不佳而厌学,徐刚强发现她身体素质很好,就邀请她加入定向队。后来李梦婷获得市级定向比赛一等奖,并考取了当地一所示范高中。“定向运动让我变得开朗自信,人生目标也更明确了,学习劲头儿也足了。”李梦婷说。这正是徐刚强想带给学生的,不仅掌握各项运动技能,还具备钢铁一样的意志品质。

      依托丰富的实践,徐刚强先后开发了5门拓展性课程,申报了12个课题,编写了校本教材,深入研究乡村学校开展体育运动的技巧和价值,完成了专业上的一次次升级。

      面对这样的徐刚强,有人说“体育教师有必要做教科研吗?做好运动技能的传授就是一个合格的体育教师啊”。对此,徐刚强持否定态度:“这与教什么学科无关,我们想让学生成长,教师就要先成长,成长就需要学习、需要教科研。如果体育教师不学习,长此以往就会出现教学内容单调、教学方法陈旧、教学组织单一等现象,对自身发展和学生成长都没有好处。”关于教科研,徐刚强认为重要的是“深挖井,挖10年就有水了”。

      定向运动影响了徐刚强的思维方式,就像定向运动追求的以目标定路径一样,他在人生中也更倾向于根据目标选择前进的道路。这些年不少单位向徐刚强递来橄榄枝都被拒绝了,因为“工作再好,不让我当体育教师也不行”。


      甘奉献,无偿服务3000多小时


      城南实验学校有1200余名学生,全部是新居民子女,湖州水多,一到暑假孩子们便去偷偷玩水,学生落水事件很容易发生。“从小到大,我受到许多人的帮助,看到那些孩子我就想到小时候的自己”。所以,徐刚强选择免费教家庭困难的学生学习游泳。

      自2013年开办免费游泳培训班以来,徐刚强每年暑假免费教学生学游泳,目前约有600余名学生在这里学会了游泳。第一年开始免费教学生游泳后,“可以跟着徐刚强老师免费学游泳”的消息不胫而走,不仅是本校学生,周边一些乡村学校的家长也慕名前来。

      “强哥,我能不能再多上几节课巩固一下”“我一开始根本不敢憋气,强哥通过水上游戏帮我消除了对水的恐惧”……教游泳时,徐刚强是一位严师,他要求学生必须连续游200米,这样技术才算过关,而且每节课都教学生防溺水知识。

      从水下憋气、蹬腿、换气到初步学会游泳,一般需要10课时,这意味着徐刚强每天至少有6个小时泡在水里,等学生都学会了,他的暑假也结束了。

      刚开始那些年,徐刚强都是一个人教学生游泳,2021年底他的右脚跟腱意外断裂,手术缝了18针,很多人都认为他不会再继续教了。但出人意料的是,来年7月8日暑假第三天,他就带着学生出现在泳池边。

      根据新课标要求,从2022年9月起,全国九年义务教育学校各年级均开设“体育与健康”课,占总课时比例的10%—11%,游泳也成为中考的一个项目。再次回想免费教学生学游泳这件事,徐刚强觉得很值:“孩子到社会上的培训班学习游泳怎么也需要一两千元,如果没有这个免费的渠道他们该怎么办。”

      在徐刚强的带动下,城南实验学校组建了“刚强志愿者服务队”,该服务队2013年组建至今,成员从最初的本校教师慢慢扩展到吴兴区各学校教师,现在62名志愿者与徐刚强一起免费教家庭困难的学生游泳,他们还推出“三个一”工作法,即每学年建立一个“服务基地”,每季度开展一次活动,每月服务一个家庭,目前已累计无偿服务3000多小时。

      为什么这么多年执着于免费教孩子学游泳?记者问了一个许多人都曾问过他的问题。徐刚强笑笑说,因为一份从小铭记的恩情。6岁那年夏天,徐刚强在河边玩时不慎落水,幸好被路过的乡村医生救起。父亲为了让他记住恩情,还将他的名字从“俊强”改为“刚强”。成为教师后,徐刚强总是将自己曾经的经历与学生联系起来。

      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徐刚强从走上工作岗位起,一直希望能尽自己所能帮助别人。今年读初三的周国武是城南实验学校2023届毕业生,自从学会了游泳,这几年暑假一有空就来帮忙带学生。“我的体育成绩不理想,在公益游泳培训班学会游泳后,我中考游泳拿了满分。”说起徐刚强,周国武满是感激。

      作家茨威格说,一个人生命中最大的幸运,莫过于在他的人生中途,即在他年富力强的时候,发现了自己的使命。徐刚强在泳池中笃行至善之事,在课堂上发掘学生潜力,在科研上深耕专业沃土。那些曾经在他生命中出现的善意之光让他也成为一名追光者。在十余年的跋涉中,追光人已不知不觉站在了光里。


      (徐刚强,浙江省湖州市吴兴区城南实验学校教师,入选2019年乡村优秀青年教师培养奖励计划。曾获浙江省万名好党员、浙江省优秀志愿者、浙江省春泥计划使者、浙江省教坛新秀、浙派名师培养对象等荣誉称号)